谈完国事,皇帝与他单独道:“裴大人,太子膝下的两个孩子也要到开蒙的年岁,你有空闲便多去东宫几趟,看看那孩子资质如何。”
太子昏庸,对朝中事一窍不通,但在开枝散叶一事上却是个中翘楚,如今膝下五个郎君,除却前头两个养废的,和一个尚在襁褓之中,中间这两个皇帝十分看重,大有种要将皇位传给孙子的架势。
这虽算不得个好差事,但裴涿邂应了下来。
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,那双因年迈而浑浊的眸子盯在裴涿邂身上:“叫你娶苏家女,委屈你了。”
苏家本就是商户出身,家风不正,苏氏嫡女常年在闺中不出,是半点才名也没有,裴家娶这样一个女子为妻,已经算得上是折辱。
裴涿邂指尖微动:“苏氏女,尚可。”
“你啊,总这般没个人情味可不好,若是有哪户看中的姑娘,朕为你赐婚,虽说你已娶了正妻,高门之女嫁你是委屈了些,朕可以下旨赐婚许她平妻,你看如何?”
裴涿邂眉心微动,听出了皇帝言语中的试探之意,上位者自是不会准许裴家再与世家结亲。
他拱手俯身:“谢陛下抬爱,微臣不喜府中吵闹,而
立之年若还未有子嗣,在纳妾也不迟。”
皇帝晦暗的眸子闪了闪,倒是没说什么,便让他出了宫去。
但马车刚走到宫门口,便被侍卫拦了下来。
“这位大人,宫中戒严,还请下马车配合巡查。”
驾马车的小厮当即道:“马车里坐的可是裴大人,你们竟也敢查?”
守卫一脸的为难,既是不敢查,可上头有命却也是不得不查。
裴涿邂淡淡道:“无妨,不必为难。”
他指尖挑起车帘,起身要下马车之时,便听传来熟悉的声音:“兄弟,给我个面子,裴大人便不必查了。”
裴涿邂指尖微顿,重新将车帘放了下来,转而掀起车窗的帷幕,正对上薛夷渊一双上扬的桃花眼。
他似乎心情很好,唇角也荡漾着笑,略一颔首:“裴大人安。”
裴涿邂指尖微动,眸色瞬间冷沉了下来,面前人这副模样,在他眼里便只能看得出四个字——春风得意。
薛夷渊倒是不管他情绪如何,只道:“看在我家妘娘的面子,我自是要给裴大人通行的。”
他压低声音:“今日的巡查本就是有所针对,我如何能叫裴大人受如此轻慢?不过大人不必念我的好,我家妘娘再贵府借住,劳烦莫要薄待。”
裴涿邂眸色更锐利的几分,唇角不受控制扬起嘲弄的笑:“你家?你何时带着三媒六聘上门,再说这种轻浮的话也不迟。”
薛夷渊却是挑了挑眉:“裴大人怎得火气这般重?不过可不是我轻浮,只是妘娘还没准备好嫁我罢了,只要她一点头,半炷香内我即刻去府上提亲。”
裴涿邂倒是抓住了他言语之中的漏缺:“这般说来,她还未曾点头?”
他轻笑一声:“我还当你们是多情深不许,原是她不愿嫁你,是嫌你家事、俸禄,还是名分?薛统领有如此沾沾自喜的功夫,还是想想如何将你的俸禄提上去罢。”
心悦她,有什么可沾沾自喜的
裴涿邂声音不大,但一字一句都似砸到了薛夷渊心口上,竟叫他一瞬间哑然。
他深吸一口气,却还是输人不输阵地挑挑眉:“我知裴大人好面子,不愿叫我一声姐夫,无妨,毕竟也是我占了这个做长辈的便宜,不会与裴大人计较的。”
他转过身去,对着前面守卫抬高了些音调:“放行!”
“且慢。”裴涿邂握住帷幔的手用了些力,但却依旧轻描淡写般开口,“心悦一个这样的女子,我不知你有何可沾沾自喜之处。”
这话既是在问薛夷渊,又好似在问他自己。
这样一个女子,又如何值得旁人倾心相待。
他这话叫薛夷渊面色瞬间沉了下来:“哪样的女子?”
“自轻自贱,未嫁有子……还用我继续说吗?”
薛夷渊直接冲上前来,作势便要去拉他的衣领,但在触及到他时还是忍住了,只将手重重搭在车窗边沿,咬牙切齿道:“不许你这般说她!”
裴涿邂倒是半分没躲,就这般居高临下直着他:“她如何,不靠我来说,她自己做出不叫常人所容之事,受旁人几句言语又如何?”
薛夷渊眼底原本含着的笑意彼时尽数消散了去,一字一句说的认真至极:“妘娘如何是她自己的事,旁人没资格说她什么,若是舌头不想要了偏要说,我倒是可以成全。”
他盯着裴涿邂半响,最后冷笑一声:“别说妘娘不是你说的那种人,就算她是又如何,我心里有她、认准了她,若是她却选了旁人,那便是我没用不能留住她,与她何干?”
裴涿邂没说话,只盯着面前人透着执着的双眸。
这番话似是也给他自己寻觅了个理由,将他从不断自省之中拉了出来,寻找到了宣泄这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