沧浪拢起掉落的糕点渣,喂给脚边巴巴望着的怀缨,反问他:“你怎么看?”
封璘凝眸片刻,忖着答:“宝刀不出,未必是利刃锈折,也可以是藏锋敛锷,以待来日。”
“嗒!”扇骨在掌心敲定,含情眸倏尔弯了弯,沧浪把下颚朝封璘一摆,“接着说。”
转瞬即逝的笑意譬如朝露,借一缕晨阳照拂,满蕴着摄人心魄的美感。封璘突然失语,一错不错的眼神落在衣领内侧,像学童起了寻春的顽心,他肖想的却是另一番旖旎。
“走神呢?”沧浪毫不客气地挥扇给了他一下。
封璘回过神,端起茶盏,和着茶水咽下喉头涩滞,他喑声道:“从这几日来看,王朗行事虽张扬,但逾矩的地方不多。他这副膏梁做派也的确瞒过了不少人,礼部广储司的大门向来不许外人擅入,王小将军借口寻绑聘雁的金绸子,说进也就进了。在外盯梢的人算了算,少则在里头待了半柱香之久。”
沧浪说:“半柱香,做什么都够了。再诉一诉人间六苦,赚得佛祖几滴泪也不是难事。”
封璘听出他话中的讽意,不用下人动手,自个儿持了火筷将小炉拨旺,把那盏被冷落多时的茶汤重新煨上。
“先生叫我许他便宜,就是不想这桩婚事成了。可恕徒弟驽钝,”封璘翻了翻卷宗,“先生为何又要再查当年的蓟州匪案?”
茶汤咕噜咕噜地烧沸,沧浪上身歪进竹椅里,神态逐渐慵懒:“我此番领了风纪官的差事入京,挂牌在督察院名下,这会当然要做些正经事,否则不成尸位素餐一闲人了?”
“闲人便闲人,”封璘道,“王府这么大,多少个闲人都供养得起。”
沧浪微微仰了下巴,盯着眼前人看了会,道:“我几时说过认回你了,供着养着也得有个名目。此刻再用禁脔二字诓人,冲着这身官服也不大合适了吧?”
封璘没料想他这个时候翻旧账,茶水入釜再滚一遭,涩味都滤净了,捧在手里慢慢地吹,方道:“古有周公一沐三握发,一饭三吐哺。先生学识堪比鲁国骄士,本王礼贤下士有什么错吗?”
落人下风,却也受用。
沧浪打了个哈欠,面露倦色:“这回差事办得不错,孺子可教。若无其他事,殿下就请回吧。”
封璘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,他抬指抚过杯身的青花瓷,带有浮凸感的纹理触手滑腻,眸色渐深:“先生既说我立了功,总不能就这样空口无凭。”
沧浪被气笑了:“八字未见得一撇,就来讨赏,城垛三尺也不抵小殿下脸皮一张。”
封璘天性擅忍,独不忍一腔渴望,想要的冲动都搁在眼神里,拘得沧浪无处遁形。
他起身欲走,腕却被人擒住,不由分说地压去竹案上。
封璘唇线轻抿,道:“先生,喂我吃糖。”
沧浪不明所以地看向他,封璘不说话,噙了口茶汤在齿间,俯身过去与人薄唇相碰。津液缓缓沉底,苦涩涌上舌根,随之滚烫起来的还有颈后怒盛的秋海棠。
片刻,唇分,封璘在亲吻结束时问:“这样可以吗,先生?”
可以吗,先生?多么天真懵懂的请求,把年富力强的欲望推向从前,变成顽童面具下的情窦初开,教人不忍拒绝、不便苛责、甘愿入彀。
沧浪犹豫地握了下扇柄又松开。
狼崽立即懂得了这个动作里的暗示。他掀翻了茶盏,手指挑开衣襟下摆蛇进去,蓄于唇颊的笑意像茶汤一样流淌。
“你莫要得寸进尺……”
沧浪咬牙切齿,但棠蕊被摩挲得温软香艳,泻出的温流已经沿脊柱遍及四肢百骸,融掉了骨子里的冷与硬。落红铺天盖地,沧浪只能任由那人将自己拖进欲望的旋流。
夕阳橘红,天地寂静,沧浪终于枕着封璘,在晚风中沉沉睡去。
他解开的衣领露出锁骨,被咬狠的地方还有印记未消,像点落雪地的斑斑红梅,深烙心头的脉脉朱砂。
封璘单手替沧浪把衣领系牢,屈指一弹,枝桠间探头探脑的灰雀“喳”一声飞走了。
红梅也罢,朱砂也好,都是他的,先生是封氏阿璘的。
封璘偏下脸吻沧浪鬓角,心想渎神么?怎么可能,他的神明在这呢。
韶光短暂,细雪新落。
薄底快靴踩在积雪上悄么声息,踏进兵马司营门,才故意跺出重响。
“艹,这鬼天气!雪下得也忒早了,张哥——”
“谁啊?”
躲在里间烤火的小旗听见动静,磨蹭了半天,趿着鞋慢吞吞地踱出来:“哟,少将军来了,前儿被你灌了一宿黄汤,第二天睡到晌午脑袋还是晕的。今日轮我当值,可是不能够了。”
斗笠一摘,露出王朗少年英气的脸。他用力跺掉鞋面的雪子,张口哈出白气。
“哪能呢。临走前老爹再三地叮嘱我,进了京,替他来瞧瞧你们这些老伙计。知道张哥有公务在身,我不敢误事,专提了京华楼的肘子来陪你小酌几杯。”他晃出蓑衣